海星团子的珊瑚礁

[萨莫] Ash and Ember (2/ 2)

萨列里先生生日快乐!给了全篇的糖,希望您今后依然如同糖果一般甜美。 

WARNING:

萨老师精神稳定MAX且异常温柔的夫夫养小孩现代paro,啰啰嗦嗦的碎片日常流水账。

第二人称pov。

人设按照月球走,会有一些法扎的梗。

这部分有 南妮儿 x 康斯坦斯要素

感谢 @长夏囹圄 太太提供的脑洞和一些超棒的思路,爱您!

写得太匆忙了bug或者ooc请不要大意地指出来!


前篇→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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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婚礼让你无所适从。

 

在结束了必要的社交之后你端着盘子,在树下找了个位置坐下,远远望着还在热闹的人们,准备开始享用你的黑森林蛋糕:弗朗兹跟整个唱诗班的小孩子们在玩一种抓鬼游戏,鬼是他的哥哥卡尔,看上去卡尔似乎已经跑了两个钟头,却一点也没有要输的意思;新娘那边即将开始丢捧花,你一眼看到莫扎特,他今天穿得比两位新娘还要夺眼球,做工繁琐的金色马甲和更加夸张的狼皮披肩:从古董店淘来的这件披肩花了他整整两个月的薪水,之后你不得不给他灌输了一些正确的消费理念。

“身为沃尔夫冈怎么能拒绝这么符合自己名字的衣物?况且我觉得我对于自己的私人财产有百分百的支配权!等等,”他中途突然停下,用非常诚恳的目光审视着你,诚恳到让你有不详的预感,“萨列里,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在求婚吗?”

“……什么?”

在你们默认了这段关系之后他似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原本就偏孩子气的性格现在真的让你有了养两个孩子的压力。这个三十多岁的孩子最近的爱好是在各种正经说教场合中用结婚来噎你。

你知道你应该表现的更加成熟一些,就像是没有理由和小孩子争论的成熟大人一样。可惜当你面对莫扎特的时候冷静值总是掉得飞快。

玛丽来店里的时候你们两个还在对此进行争论。她放下手中的蛋糕,一脸幸福:“你们二位先生真的是无比般配的一对,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让亲爱的哥哥开始筹划婚礼?”

“我们只是在同居。”“越快越好。”

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一脸“就当做是之前让弗朗兹睡我们床的报复”的小鬼得逞样。

 

万幸的是你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婚礼这样隆重的事。这年夏天你收到了更多学生,他也有了世界范围的巡演。有一段时间你们只能在卧室见面,却什么也干不了:不是你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到亲吻,就是你看到在已经熟睡的他。莫扎特睡相不好,被子几乎被踢下床,半个身子挂在床铺外。你把他小心搬上床,盖上被子,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在床铺空着的一侧躺下,你盯着他枕在脑袋下的手,他的左手上有和你相同的琴茧,他会用手指悄悄挠你的手心,而你喜欢琴茧扫过他手腕的感觉,他会如同被弹奏的乐器一般发出那些甜美的声音。

“你就这么喜欢我的手吗,萨列里?”

他醒来了,尽管一脸疲惫。你伸手揽上他的腰,他把手伸向了你的脖子:那双手冷得就像一月份的钢琴琴键,可惜你已经来不及撤退,他毫不客气地占领了你的怀抱。

“以后睡觉前先把被子叠好,再这么下去你会感冒的。”

你把被子又向上扯了些,他顺从地把自己埋了进去:“我很冷,papa,能让我暖和起来吗?”他的手伸到你唇边,他在邀请你,你迟疑了,见到你的表情,他笑得更是狡猾:“我已经把弗朗兹送到亲爱的姐姐那里去啦,正好可以督促卡尔一起练琴。所以,为什么不呢?”他用拇指划过你的嘴角。

为什么不呢?

你吻了他的指尖作为回应。他想收回手,被你抓住手腕。你继续吻着他的手,在过去的一年里你已经习惯用这种方式去表达对他的爱意:你会在每次演出之前的后台亲吻他的手心,会在演出之后的舞台上吻他的手背。莫扎特喜欢被人爱着的感觉,那是他一直获得却又一直缺少的东西,你试图给他一些,他会向你寻求更多:他渴望被爱,也渴望爱人;而你把他的索取视作为他的占有欲,所以你会尽可能地给他更多。

“我都要开始嫉妒我的手指了,”他靠近了些,轻轻咬了一口你的手背,“你想对我做的只是亲吻我的手吗?”

“对你来说,这样也算是亲吻吗?”你用手指摩挲着他的脸,“我第一次知道沃尔夫冈·阿马德乌斯·莫扎特会对于指尖的吻感到满足。”

每说出他名字的一个音节,你都在他的手心印下一个对应的吻,他看上去非常满意,你感觉到他的腿开始不老实地压在你身上:“来教我吧,老师。”

 

第二天莫扎特感冒了。

你看着埋在被子和毯子之下的他,情绪很复杂,尤其是他一直在试图安慰你,说这些像是感冒与昨晚的做爱无关之类的安慰,他表示今后会老老实实睡觉,“哦对了,昨晚真是棒极了。”

“我去买点药来,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你在便签纸上记下要买的东西,你还要给弗朗兹准备一些儿童药剂以防万一,结果在回忆药的牌子的时候错过了他说的东西。你又问了一遍,在得到答案之后:“大葱?”

“是的,大葱,莫扎特家族治疗感冒的必备之物。”

你在纸条上写下了这个单词,有些困惑地在外面加了一个圈:“或许我可以学一下?”

他笑得一脸莫测。

你买了足量的药物,做苹果姜茶的材料和大葱,把弗朗兹从南妮儿那里接了回来,并且嘱咐他这几天不要随便靠近daddy。你把奶锅放上炉子之后问了他大葱怎么用。他在里面慢悠悠地说了声,洗干净就好,“就像我们上床之前那样,要从里到外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看在病人最高的份上,你只能板着脸把盯着你的弗朗兹送去了琴房。

你按照指示把洗干净的葱递给他,并按照他的要求把门关上。在煮着奶锅里的热饮时你考虑要不要给他吃退烧药,或许应该先去测个体温,不知道房间里的温度是否合适,他最好先躺三天,吃点清淡的事物,鸡汤还是鱼汤比较好?要不要再去买点南瓜和蘑菇?退烧药真的有用吗?吃多少比较合适?他有没有别的病症?你试图把这一切逻辑整理起来,却总是又节外生枝。

 

去接弗朗兹的时候顺道同南妮儿讲了莫扎特的情况,南妮儿有些担忧,她说莫扎特小时候身体并不好,甚至有过一次病危的经历,正是那次经历让他们的父亲对医生失去了信任,受到父亲影响影响,莫扎特对于看医生的事情也异常反感:“希望他会听你的。”

“但愿如此。”

“你知道,先生,”康斯坦斯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伴随着园艺剪刀的喀嚓声,“你最好提防他那些神奇的小药方,我曾经从牛肉汤里捞出一整只壁虎来,而他声称这会让自己思维清晰,晚上也更·加·精·神……”

 

你想起卧室里的莫扎特和大葱,不过既然他不在厨房,理应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当然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端着药、热水和热饮的盘子推开门的时候莫扎特正跪在床上试图把大葱举到自己身后,在看清了他的举动之后,你用了至今为止最大的克制力先把整个盘子放在地上:“戈特利布……”

 

“我不知道你激动的时候还会说德语。”

“吃药。”

莫扎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没精神,呼吸声有着不健康的粗重,他的确发烧了,你暂时因为这一点原谅了他。虽然,你看着地上的那根大葱,不知道和康斯坦斯从汤里捞出的壁虎相比,哪个造成的阴影会更持久些。好在莫扎特没怎么挣扎就把药都吃下去了:“这个药是甜的?托尼,我真的对于你找糖的能力刮目相看。”

你想继续让他闭嘴,然而出于对于病人的人道主义,改口:“我希望你今后能够选择吃药,而不是那些奇怪的东西。”

“但那亦无害。”

“你认为把葱插进……”你停了下来,而莫扎特在充满期待地盯着你,他在等你说出某个词一样,“那种地方……”他明显地沮丧了一下,很好,“会对你的感冒有任何疗效。说起来你这些神奇的医学知识是从哪里来的?”

“神秘的东方,以及万能的互联网。”

“可我希望你能够意识到你需要对你之外的人负责,莫扎特,你已经……”

“你是在求婚吗,萨列里?”

他斜靠在床头,说话已经有些有气无力,让他听上去更像是在开一个虚弱的玩笑。

“你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似乎是药效开始起作用了,他看上去随时会睡着。你把他额头的毛巾取下来重新浸泡在凉水里。他看着你的举动,带着一种疲惫的满足:“你知道,我永远都会答应的。”

“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考虑这个问题,莫扎特。”

 

事实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们打算结婚了。”

你身边的莫扎特用手拍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康斯坦斯,你是来复仇的吧?”

你看着坐在你对面的另一位莫扎特,南妮儿在看着康斯坦斯,自从坐下之后她们始终牵着手,戒指在无名指上朴素地闪耀着金属光泽。

“我们只是觉得是时候这么做了,沃尔菲。当你们在一起足够久之后你就会开始考虑,是时候了,你的脑子在说服自己,是时候去期望更久远的事情。”

这一点上你很赞同南妮儿。虽然从未说出口,但你的确有过几次想要把莫扎特永远绑定在自己身边的念头,就像是通宵之后的早上,爬上床的他吻着你,晚安说到一半就已经趴在你肩头沉沉睡去;他戴着你的眼镜研究矮脚柜的组装说明书(后来你带着他去配了一副一样的眼镜,有时候你们会拿错眼镜);他在坐在车上后排和弗朗兹一起唱着你以前的作品,诸如此类的小细节会让你想到家庭这个词语,你对此似乎不再有如此强烈的抵触,你甚至会将莫扎特带入其中去描摹未来的模样。第五年,你们分享同样的屋子,类似的食物,你熟悉他的小动作,他也知道怎么做出应答,有时候你看着他,感觉你们几乎已经认识了一辈子,尽管你们在很多方面都不尽相似,却又恰好地补上了对方的需求。

你为她们送上祝福,为她们的幸福感到同样的快乐。直到你察觉到莫扎特的手,他从桌子下方抓住了你的左手,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多关注手腕和掌心。他似乎只是想握着你的手:“萨列里?”你看着身旁的他,他的绿色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你意识到这个情感丰富的小家伙又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你从旁边抽了足够的纸巾递给他,“谢谢,还有,没事的,萨列里,如果你觉得难过也不用勉强你自己。”

“我并没有勉强自己。”

“你可以难过或者是生气的。”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语调像极了玩具被抢走而生气的孩子,“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姐姐被抢走的话你也可以说出来。”

“什么?”

 

当然这一切也最终没有阻止婚礼的发生,以及,莫扎特为了婚礼所做的精心准备。他给姐姐写了婚礼的曲子,每一首都比维也纳最甜的萨赫蛋糕还要甜美无数倍。你不曾见过约瑟夫跳舞,而现在他也禁不住音乐的诱惑,教自己女儿如何用优雅的肢体语言去表达对于音乐的喜爱。弗朗兹在抓鬼游戏里输了之后就专注坐在演奏者旁边听着,不时用手在空气里比划些什么。

“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康斯坦斯端着香槟杯来到你身边,你点头,她坐在和你可以说话的距离,显然是想要聊些什么,你试着酝酿了一下话语,康斯坦斯和你认识的大部分姑娘都不一样,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在维也纳的艳阳之下终于显得有些沉重,她将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我喜欢你的西装。”

“谢谢。新婚快乐。”

“谢谢。”她放下高脚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么,萨列里先生,可以和你聊聊莫扎特吗?请放松,不必拘谨。”她看着你,语气中多了分戏谑的意思,“现在我终于知道莫扎特为什么会喜欢你了。我猜他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像你一样的人。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去获得什么,而你,萨列里先生,你似乎对于看着他这个人就获得了满足。”

这时候人群那边又是一阵欢呼,南妮儿似乎要开始丢花束了。康斯坦斯看向她的妻子,你也在人群中看到了莫扎特。“我一直觉得沃尔夫冈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只兔子,他按照自己的步调匆匆前进,但是他看上去太有趣了不是吗?所以你会一直跟着他进入树洞里,随后你会和他一起坠落,坠落。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看到这个世界最不可意思的一面,起初你会惊叹,然而随着未知的继续,你会逐渐迷失,害怕。我想说的是,虽然我一直在他身后跑着,但是在走出树洞看到花园之前我就觉得自己要看不见他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离开他。他需要的爱太多,我已经无法填补上那些空缺。南妮儿告诉我,他小时候会一刻不停地向别人询问是否爱他,如果得到否定的答案,甚至会嚎啕大哭。他的内心还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他在一刻不停地寻求着爱,但是对你来说,你们之间还有着音乐这根线,你能够给予他大部分人给不了的东西,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跟着他一起走到这个树洞的尽头。”

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新娘捧花被丢偏了,砸在乐队的电子琴键盘上,最终落入弗朗兹手中。他举起花束兴奋地向莫扎特招手,莫扎特小跑过去将儿子抱了起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个人都被逗笑了。

“我想请求您,萨列里先生,请抓紧他。”康斯坦斯说着,她收拾东西准备起身,莫扎特他抱着弗朗兹环顾四周,在看到萨列里之后挥着手走来,“在你最犹豫的时候也请跟在他身后,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好,告诉他,你爱他。”

前夫妻两人之间简单寒暄了两句,弗朗兹先跑回你身边,将花束递到你面前:“看呀,papa。”

你揉着他的头发,黑色卷发之下,汗水混合着尘埃在他脸上落下一道道痕迹,和莫扎特一样颜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你告诉他,按照传统他得到了祝福,接下来将会成为第一个结婚的人。在听到结婚的字眼之后他的手指开始不安地玩着捧花的缎带:“可是我还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你会知道的。”

莫扎特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我错过了什么?”

弗朗兹把花束放在你们中间:“我可以用花束许愿让daddy和papa结婚吗?”

莫扎特招呼弗朗兹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后看向你:“希望你的诚恳能够打动某个顽固的神。”

 

这个愿望被听见了,以一种最糟糕的形式。

 

 

6

 

十二月你们参加了弗朗兹学校举办的艺术节。在那之前你们和弗朗兹一起用几周的时间挑选并改编《魔笛》,让里面的乐曲简化成为小孩子也能轻松驾驭的旋律。《魔笛》的故事取自于童话,经由十几岁的小孩子们演绎也是多了几分天真浪漫,弗朗兹作为导演兼指挥,出色完成任务。你几乎是在每一首曲子后都毫不吝啬地献上了赞美。最后演员谢幕全场起身鼓掌时莫扎特都忍不住在你耳边抱怨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更喜欢弗朗兹呢?”

“我只是将我的爱全都献给莫扎特家族的人,对此我供认不讳。”

第一次谢幕结束之后弗朗兹和几位主演把你们两人拽上了舞台,你们在天花板上落下的亮片彩带中鞠躬,接受了观众的又一次欢呼。

回去路上飘起了小雪,弗朗兹坚持要走回去,冬夜路上行人稀少,弗朗兹在你们前面跑着跳着,时不时仰起脑袋让雪花落入自己的嘴里:“是甜的!”

“比你papa还甜吗?”喊完这句话之后莫扎特咳嗽了几声。你有些警惕地盯着他,他抱歉一般地笑了笑,握住你的手。

 

前些日子从布拉格回来之后他的状况就一直不是特别好,他向你抱怨说最近特别容易疲惫,然而工作量只增不减。除了原本合同里的《狄托的仁慈》以及为弗朗兹改编《魔笛》之外,他还得到一份匿名的任务,要去完成一部《安魂曲》。收到这封加密邮件时莫扎特差点笑出声,你却格外警惕,通过约瑟夫的调查确认那只是个喜欢故弄玄虚的有钱人的把戏。然而你并没有安心太久。随后的一天早上你从楼下把在电钢琴边上睡去的莫扎特带回床上,当天下午他开始发高烧,你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在床边。他依然挂念着刚开始写的安魂曲,想要让你帮助他记谱,他哼了一小段旋律,放在平时是你绝对拒绝不了的类型,好在这么多年之后你也逐渐知道了该如何拒绝他:“在你身体恢复之前我不会帮你记谱。”

他看上去还想要挣扎一番,最后摇摇头,轻声说道:“萨列里,我有种预感,不好的预感。我前几天梦见一个灰色衣服的男人,他告诉我,现在我写的,是为我自己葬礼准备的安魂曲。”

“别说这种话。”

“说起来萨列里,你有没有考虑过给自己写《安魂曲》这种事?”

“没有,现在你需要休息,莫扎特。”

你冷冷地打断他。好在药效的介入,莫扎特很快沉沉睡去,你确认了室内的温度,水杯在他够得着的地方之后走到卧室门外,你看到桌上的手机,上面有一整排未接电话,来自弗朗兹班级的老师。你背后升起一阵寒意,全身血液都如同冻结了一般,你迅速按下拨打键,在电话未接通音的间隙小声祈祷着。

“Papa?”弗朗兹站在厨房门口有些不安地看着你。

电话通了:“萨列里先生?”

这天下午原本是艺术节排练时间,因为礼堂暖气设备漏水临时取消。老师想联络你来接走孩子,电话一直没打通。“好在隔壁班的玛丽亚父亲认得您,也就是约瑟夫先生,他帮助你把孩子送了过去。现在他回到家了吗?”

你跟着弗朗兹来到楼下。你的前老板正在教女儿拉大提琴:“我的天,萨列里,究竟是什么让我那个曾经万无一失的五星员工慌张成这样?”

你本打算像往常一样简单对付过去,约瑟夫看出了你的不安,简单询问情况之后建议:“如果担心的话,我们今天找一位医生来家里诊断一下就好。”他翻着手机联络,“你要知道,就算你们两个结婚了,你依然可以寻求他人的帮助。”在发完信息之后约瑟夫抬头看着你,“今天没有心情反驳?”

你斟酌了一番词句:“婚姻的意义是什么?我是说,我也可以保持现状,我看不出来任何区别。”

“你当然可以保持现状,萨列里。婚姻不过是一纸文书,而且随时可以作废,不过重要的是你们想通过这个契约给对方什么呢?经济保障?安全感?把对方留在身边的理由?这并不是头脑发热就可以做得出来的决定。”

 

医生嘱咐你尽快带他去医院做检查。不过第二天莫扎特又重新生龙活虎开始赶稿并且恳求你“请不要夺走在我脑袋里狂奔到刹不住车的灵感”,你把这个计划稍稍延迟了一些。你们定下来在艺术节第二天再去看医生。

这天早上你把弗朗兹送去南妮儿那边并且一再向他保证“Daddy不会有事的”,莫扎特答应了一个学生(贝多芬)的作曲课试听要求,你们约定之后再家里见面去看医生。南妮儿向你多询问了一些莫扎特的情况。直到你的手机响起,上面显示着莫扎特的号码。

“萨列里先生!”

是贝多芬的声音。

 

电梯门打开之后你在医院走廊几乎跑了起来,你听到弗朗兹在身后喊着“Papa,等等我!”你没有停下,你知道南妮儿会带着他,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莫扎特。你默念着病房号,看着门上的数字逐渐接近,可笑的是他的病房号竟然和你自己的生日完全一致,818号,如同上天恶意的玩笑。“莫扎特,戈特利布……”他的名字在你脑子里四处响起,你分不清那是祈祷还是恐惧,你甚至不知道等待在终点的会是什么。

你终于看到了那扇门,你在门外稍作休息,等到呼吸有些平稳下来之后搭上门把手,你的手抖得厉害。

莫扎特看上去不错,如果不考虑旁边低声作响的仪器和莫扎特身上的各种管子与线。在你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的的表情有些阴沉,但是当他顺着声音看到你之后,嘴角上扬了些,或许算不上是个笑容,你捏着门把手的手指又按紧了些。

医生在旁边为你们耐心解释了莫扎特的情况,你听着那些陌生的德语词汇以及不那么让人舒服的数字;他的肾脏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他需要手术,很紧急,有并发症的危险,他或许会死,莫扎特或许会死。

“但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对吗?”医生走了之后莫扎特给了南妮儿和弗朗兹一个有些勉强的拥抱(以防仪器连接线掉落),他握住你的手,大拇指在你手背上安抚着,“我愿意承担这一切风险,所以,我们一起来冒个险,怎么样,萨列里?”

手术在三天后进行。他把一切都说得云淡风轻,你小心地同医生交流些许注意事项:你已经决定这段时间始终在医院陪着莫扎特。他们给你准备了一张折叠床,对于你的身高来说稍微有些勉强,你需要准备被子枕头这类以及其他必要的东西东西,你在床头柜上列着清单,并向莫扎特询问,他说了句“带把剪刀来。”

“剪刀?”

莫扎特抓起一把自己的头发:“对于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来说,这么麻烦的头发还是不必要了。”

你见过不同时期的莫扎特照片,金色长发、甜美复杂的旋律以及没遮没拦的嘴都被视为他的象征:“这并不麻烦,我可以……”

他挥手阻止你继续说下去:“可不可以偶尔听听我的请求呢?虽然我平时已经请求你不少了,不过这次我是在代替你进行请求,如果有可能,我甚至想让你带上弗朗兹回家去休息,这边的护士照顾就足够了,但我清楚这件事上拦不住你,所以我就请求你,一些也好,稍稍为你接下来的日子考虑考虑。”

弗朗兹被放在南妮儿那里,你带上了必要的东西,按照弗朗兹的指示从他的宝物盒子里找到了护身符,是你们第一次去游乐园的门票,上面的枝蔓有些掉了颜色,星星却依然闪耀,剪刀在常用的储物抽屉里,与记号笔冰箱贴放在一起。你在冰箱的日历上记下了手术的日期以及如果一切顺利的出院日期,最后确认了一遍水电,你站在走廊上,看着这个曾经充满三个人脚步声的地方重新变为你过去一人时的沉默。“会好起来的。”你默念着这句话,你关上门,对这个家做了暂时的告别。

你在手术的前一天给莫扎特剪了头发,在病房的卫生间里。卫生间很干净,有着浓烈到让鼻子略微发疼的消毒水味道。你小心地将剪刀放在他头发上比划着和他商量,你原本打算剪掉一半,还可以扎起来的长度,他却坚持要短一些,你小心不让冰冷的剪刀碰到他的耳朵或是脖子后面。最终他漂亮的后颈露出了大半。“感觉整个脑袋都轻松了不少。”他看着镜中自己的新模样,伸手在脖子后面曾经是头发的地方抓了抓,抓到了一把空气,他看上去相当满意。

接着你把剪刀递给他。“这是要做什么?”你指着自己的头发:“同样的,为了照顾方便。”

他看上去并不愿意接过剪刀:“我还挺喜欢你这个发型,每次在床上扯下你的发绳都让我有种我才是胜利者的感觉。”这么说着,他最终也是答应了请求。短发的修理并不容易,他不时地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效果,在你耳边故意压低声音问这样是否合适;刘海修剪完毕之后他在你额头上吹了吹,用手指从眉间轻轻拂去碎发,他的呼吸里有药物的味道,你祈祷那些分子可以在他体内有效运作起来。最终你的头发短到了一个你很少尝试的地步,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疏于管理,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为了行动方便而换上的更居家宽松的衬衫,利落的短发以及眼镜。莫扎特说你这一身像极了要去海边度假的中年艺术家。

“那你呢?”

“自然是负责诱惑海边度假中年艺术家的天才音乐青年。”他用一个唇上的吻结束了这个恬不知耻的回答,“给我留一小束你的头发。我需要你给我的好运。”

你知道他没办法把这些东西带进手术室,可你依然让他这样做了。他接过用发绳扎好的一小捆灰色头发,在唇上轻触:“他们告诉我病房号的时候我都要笑出声来了,萨列里,你的幸运在眷顾我,那么我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他看着你,绿色的眼眸中是无尽的爱意,“我觉得我很幸运,萨列里,能够遇到你。”

“我并没有那么幸运。”

你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他给了你一个坚定的拥抱:“那就让我迷信你一回。”

莫扎特的一缕头发在你的胸袋里,当你吻着他的时候你觉得你的胸口仿佛在燃烧,混合着他口腔里药物的金属味道,还有那些在你心中始终盘旋的不安和恐惧。

 

他的第一场手术进行了一个早上。你在病房里批改学生作业,试图让自己不去注意时间;直到医生敲门打断了你:手术顺利完成,莫扎特被安排进重症监护室,但是没有人能够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能够做的只是等待与祈祷。你给南妮儿打去电话说明情况,你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她反过来安慰你,声音平静温暖:“明天我会带着弗朗兹过来。不会有事的,萨列里。”

今晚护士建议你先回去休息,但是你执意留在这里,知道莫扎特就在这里让你更加安心一些。你靠在床上,他的曲谱就在身旁,在这三天时间里他依然在各种事情的间隙写了一部分曲子,多数时间是他自己鼓捣着pad上的乐器在纸上轻巧而迅速地写着,在因为药物而无法集中精神时你会帮他记下音符,随后催促他尽快休息:“你必须给我好起来,我可不会帮你继续写这首曲子,这是你的曲子,就算是想找苏斯迈尔帮你写都不行。”好在这几天的他很容易入睡,你把这个是作为是个不错的兆头,比因为疼痛而无法入眠的可能性要好很多。你轻声哼着纸上的旋律,它们在最绚烂的开头便戛然而止。

你不知何时了过去,大约在早上被脚步和轮子的声音惊醒,你迷迷糊糊听到医生压低的声音,你起身,身下的折叠床发出金属挤压的声音,他们回头看着你,有个护士走过来对你说了句话,你听得不甚清晰,抬头看到了莫扎特被搬回病床上。你向他走过去,或许是药物的缘故,莫扎特并没有醒来。医生在旁边调整着仪器和针头,他们每个人都在告诉你莫扎特先生已经脱离最危险的状况,机器发出平稳运作的低声噪音,你看着他们忙碌着,大脑缓慢醒过来,你听到他们离开,医生让你也尽快休息。你搬了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下,他的脸上毫无血色,手背依然连着针头,药物在缓慢注射入他的身体里。你放弃了握着他的手的打算,外面天色微亮,透过不厚的窗帘将屋内映成一种冰冷的蓝色。

你听到床上的动静,莫扎特轻微抬起手臂,他在小声说着你的名字。

你起身靠近了些,示意他不要动,他看上去仍未从疲惫中恢复过来。

“疼吗?需要我去叫医生来?”

你要去按紧急呼叫铃,他摇头:“我想我没有问题,只是困得不行,可能随时会睡着,还有,啊,动刀子的地方是有点疼。不过不用去叫医生。我受得了。”

“你会没事的。”你最终还是小心地覆上他的手背,当心不去碰到针头,“弗朗兹和南妮儿明天过来,确切说是今天,你需要好好休息,告诉他们你一切平安。”

“萨列里。”他闭上眼睛,声音依旧在继续,却又非常遥远,“我做了个梦,萨列里,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一个雨天。我看到了你,苏斯迈尔,还有一些其他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你们在向我走来。道路一片泥泞,你们走得很慢。天色过于阴沉,看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我也分辨不出这是哪里,但是当你们走近了些,萨列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有了那么悲伤的表情?”他睁开眼睛看着你,眼神里闪动着什么,“接着我意识到了,这里是墓地,你们参加了我的葬礼。我曾经把你丢下过一次,萨列里,哪怕在梦里,我不能再把你丢下,所以我回来了,萨列里,无论如何我都要回来找你。我不想再看到你那么悲痛的表情,就像是你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

在这五年里你们分享同样的屋子,类似的食物,你熟悉他的小动作,他也知道怎么做出应答。可当你现在看着他,你意识到,除此之外你们也分享着同样的恐惧和不安,你并不熟悉这种感觉,这是你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部分,就像你不清楚婚姻和家庭的意义,你甚至根本找不到正确的应对方式。生活并不尽是遂人意的美好,可是你终于发现,和面前这个男人在一起,你们能够找到更多答案。

你用手指轻轻扫过他的脸:“你会没事的。”

“我已经没事了。”

“不要……”你的声音在喉咙里哽住了,你试着收拾情绪,没有成功,“不要丢下我和弗朗兹,求你了,莫扎特,不要让我又变成一个人。”

“萨列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依旧疲惫,却有着抑制不住的快乐,“你是在向我求婚吗,萨列里?”

你起身,吻了他的额头,他的脸,他的唇。你小心地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你愿意把你的这辈子与我共享吗,莫扎特?”

他过了很久才给了答案,在你耳朵上吻了一下:“你知道,我永远都会答应的。”他的声音中有着被千百万情绪冲刷之后的平静。

 

你们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你再次睁开眼睛时还维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你试着起身,腰和背酸痛无比,弗朗兹走过来帮你,并且抱怨“为什么连papa都像daddy一样不好好睡床上了?”

莫扎特已经醒来,床板略微抬起,他得以靠坐在床上,笑着看着你一副不能自己的样子:“萨列里,等你吃过点东西来帮我记谱子,它们又在我脑子里撞来撞去啦。不,应该换个说法,来帮我完成更多旋律吧,我亲爱的丈夫。”

还在抓着床栏试图起身的你差点被这个称呼打回原位。南妮儿用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逗趣地看着你,弗朗兹倒是兴奋地趴在莫扎特床边:“Daddy,是不是我的花束许愿成功了!”

莫扎特摸着儿子的头,看向你:“是的,你的祈祷被神明听见了,孩子。”

“我可以学跳舞吗?我想要邀请玛利亚去舞会。”

“如你所愿。”

 

在莫扎特可以下床的第一天,他决定教弗朗兹跳舞,这时你才察觉到莫扎特根本就不会跳舞,他有些拙劣地模仿着他所认为的步子,让弗朗兹踩在自己脚上,两人满屋子的转圈,还撞到了床头柜。最终你看不下去了,让莫扎特回到床上,他依然笑着,稍稍弯着腰保护伤口,在确认并无大碍之后你开始教弗朗兹如何跳华尔兹,从基本姿势开始。他的脖子仰得高高的,你让他跟着自己的脚步,1-2-3-1-2-3,你们在不大的病房里划出轻盈的弧度。“为什么papa不会撞到别的东西?”

你引导他做了个转身,躲开了后面的窗台:“舞蹈也是一种肢体的对话,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就由你的舞伴来告诉你该如何行动。”你让弗朗兹也做了几次转度,他很认真,却依然把你往墙上或是病床上带去好几次。“我希望那个女孩子可以原谅你这些鲁莽的举动。”你揉着被床栏撞上的腰。

你们又跳了两圈,莫扎特看不下去了,他把你从弗朗兹手里夺了回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你:“我可以跳男步吗?”

你答应了,出乎意料,莫扎特很顺利地让你的身体跟着他走了起来,就算在一旁他也始终在观察学习,莫扎特的天才有时不仅限于音乐,这是你逐渐了解到的。“我做得如何?”他小心地在你耳边询问。对此你的反应是重新夺回了男步,并借由一个前进的步子让两人距离拉近了些,同样在他耳边低声说:“就初学者水平来说还不错,那么,就请让我教你更多。”

 

莫扎特只比计划的晚了一天出院,赶上了生日,可医生依然严格限制他的饮食,这样你就可以在莫扎特面前毫无罪恶感地替他吃掉了那个由弗朗兹亲手做的提拉米苏,奶油奶酪打发得不够彻底,可以吃出明显的颗粒,手指饼干又蘸了太多的咖啡酒,混在马斯卡彭芝士之中糊作一团。这并不妨碍你用如同吃到了全意大利最棒的提拉米苏一样来评价每一口的味道。然而你并不擅长酒精,晚上你在床上吻着他的时候,过量的咖啡酒的味道依然徘徊在你的舌尖和大脑。这个吻让你们都有些醉意,你小心地帮他解开衬衫的纽扣,手术后他又瘦了很多,肋骨几乎要从苍白的皮肤中透出来,那之下是一个明显的刀口,手术线刚拆去不久,浅色的新肉围绕着缝线开始生长。莫扎特伤口愈合得有些慢,起初几天始终伴随着发烧,之后你学会了如何去应对,就像是怎样更换纱布,用药水清理缝合处促进愈合,这样出院后你就可以继续为他小心地处理伤口。

在你重新帮他扣上纽扣的时候,他凑近了些,向你讨了一个吻。他的举动中有一些急不可耐的热度,可你并不打算顺从他,你确信在未来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这些。最终他只是获得了在额头的亲吻作为奖励:“生日快乐,莫扎特。”

你们听到敲门声,弗朗兹抱着他的布偶狮子出现在门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

“做噩梦了?”

他摇摇头:“我决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们一起睡,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来打扰daddy和papa了。”

“这不是打扰,弗朗兹。”莫扎特在床上让出来足够的位置,“如果你睡不着,你永远可以来找你的daddy和papa”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大概门上锁的时候你就要等等了。”这张king size的床足够容纳你们两个再加上一个打滚的弗朗兹,这时候你意识到,弗朗兹也已经十岁出头,他比以前高了一些,细瘦的身体很像莫扎特,手指刚刚能够撑到八度,但是通过灵巧的动作进行弥补,他已经能够驾驭一些相当有难度的曲子。

你让开了些,想让弗朗兹睡在你们中间,被弗朗兹阻止:“Papa你偶尔也应该得到最好的位置。”

你更担心的是弗朗兹那一侧的被子问题。他只露出个脑袋,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不会有问题。你们一家人聊了一会儿天,就像是下一次披萨电影之夜看什么,在酒精的作用下你很快沉沉睡去,你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譬如被搅拌机压榨着,又或者是被小小的灰人推来推去,你还梦到了有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狗试图舔你,它的呼吸让你的脸和脖子发痒。但很快你意识到这并不只是个梦,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莫扎特在亲吻你的脸和脖子。你睁开眼睛,被有些强烈的阳光刺激到了。你极少睡到这么晚起来,因为你习惯性地为他们准备早餐。今天则有些例外,你闻到厨房那边传来食物的香味。

“我和弗朗兹一起做的。”

阳光过于温暖,但是气氛正好,你们两人在卧室床上,他从上方俯瞰着你,你们的距离随时都可以被另一方打破。直到莫扎特突然说了句:“我想写一段培根与咖啡之歌,萨列里你稍微等一下。”

他带上笔和纸准备往楼下跑,你只能在后面跟着高喊:“戈特利布,给我回来坐下,连弗朗兹都知道吃早饭的重要性,你还想继续毁了你的身体吗?”

 

这是他的第36个生日,也是你们在一起的第六年。

此时你尚不知晓弗朗兹口中的玛利亚是谁,就像你不知道莫扎特会在秋天时踢球手臂骨折,想不到南妮儿会举办她的第一场音乐会,更不会猜到利奥波德·莫扎特也总有一天会登门拜访,进屋时摘下帽子,对着一屋子的乐器发出感叹。

但对于你来说,这一切的可能性都从这天早上,你们三人在的这张餐桌上开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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