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英] 花
花
米英
花
不是鲜花，不是假花，不是任何具体的实在的东西；确切说那是一个符号，就像是当你闭上眼睛，有什么柔滑的东西带着似有似无的香味触碰你嘴唇，你无法描摹出确切的形状颜色，但是你的脑海里会立刻想到的那个单词，你会用最缓慢的语速轻轻念出那个简单的音调。
花
阿尔弗雷德凝视着橱窗里的大幅海报。
那是今天才贴出来的海报，上面是一张足够称得上英俊的年轻男子的脸。男子脸上没有表情，极浅的发色和瞳色让他看上去似乎就像是个会随时消失的精灵；男子身着白衬衫，连最上面那颗也扣得严实，所以能够引起遐想的或许只有漂亮的喉结。然而这种娃娃脸和风纪扣的组合却搭配出一种难以掩盖的性感。
都是那双眼睛的错。阿尔弗雷德想。
海报是黑白的，所以瞳色无从知晓，无论是热带海水的浅蓝还是初春嫩枝的碧绿，每个人眼里都将是不同的色彩，却都是同样的美妙幻想。
这双眼睛仿佛在说话。
或许可以套用海报上的那句“拥抱我”。
就像拥抱一只慵懒的猫咪，或者如阿尔弗雷德脑海中一直盘桓的想法：
就像拥抱花束一般。
时值深冬，即便灿阳也无法抵消突至的一阵狂风。阿尔弗雷德捂紧身上的衣服，从玻璃窗的倒映中看到身后人们匆匆离去。
此时只有自己盯着那个年轻人。
就像是在这几秒的时间里独占了他一样。
向着这个世界宣告，他拥有这个青年。
当然。
阿尔弗雷德拉上领子。
那只不过是一张海报，如果不考虑海报上的人碰巧是他所熟悉的人的话，可以说这几秒就足够让阿尔弗雷德彻底爱上一个陌生人。
荒谬。
产生喜爱这种感情只需要一眼，几秒钟的时间。体内激素奔流着将脑子淹没，于是你相信了嗑药的大脑。然而那之后，当大脑适应了麻醉毒素之后，恢复了清醒的你，又会对自己的选择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感情会淡去，鲜花会枯萎。
以及……人会死。
阿尔弗雷德深呼吸，转身离去，不再多看一眼。
几分钟之后他走进那扇门，关上门脱下风衣挂在门后。
屋子里非常温暖，让人立刻就忘记了外面的寒冷。
“阿蒂，阿蒂！”阿尔弗雷德喊着那个名字。
不出意外，没有得到回应。
阿尔弗雷德将花束放在身后，推开书房门。
亚瑟坐在摇椅上，而他身旁，书桌上，床头柜上，地板上，都是一束束花，阿尔弗雷德可以一一说出它们的名字，甚至买的日子。
“告诉过你不用买花来。”亚瑟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翻着书页。
“顺路而已。来猜猜看今天是什么花吗？”
又一页：“没兴趣。”
对此阿尔弗雷德只是微笑，继续走近了些，将花放在亚瑟身边的方桌上：“抱歉只剩下黄色的了。”
亚瑟瞥了一眼身旁的玫瑰，近乎是嗤笑一声：“那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蠢货。”
“我知道。”
“毫无意义。”
“我知道。”
“你不应该过来。”
“我知道。”
“滚。”
“我知道。不过……”阿尔弗雷德补充了一句，“不过要等我先检查完你的状况。”
说完这句话时亚瑟笑了一声。阿尔弗雷德也不禁莞尔。“有时候我真的我以为你是机器人。”亚瑟放下手头的书，有些疲惫地捋起袖子伸出手臂。
阿尔弗雷德打开随身的背包：“事实上，如果我是机器人，那么一切就应该会容易得多。”
实际上阿尔弗雷德的工作已经形成一套机械的流程，各项指标的检测，身体的按压……所有一切都汇集成为表格上的铅字。当阿尔弗雷德回到办公室再看这些数字的时候他一定会扶着额头，轻声咒骂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过检查结束后阿尔弗雷德还是会抿嘴微笑，同时习惯性地为亚瑟放下袖子，盖住满手臂的针孔，接着将外套扣子一颗颗扣上，在他额头一吻：“你很健康。”
“你骗不了我。”
“至少我相信你在好转。”
亚瑟哼了一声，再次拿起那本书。阿尔弗雷德盯着书的封面，那是阿尔弗雷德自己绝对不会去买的书，然而却符合亚瑟的风格。或许，阿尔弗雷德想，只是或许，等到亚瑟死后，他会取过这本书，试着去读完。就像是他一直在试图读懂亚瑟一样。
上帝，多么不吉利的想法啊。
阿尔弗雷德敲了敲桌面。亚瑟看了他一眼，然而阿尔弗雷德避开那双碧眸。他在盯着书面上的那双手，肤色病态得白，骨架也太过突出。
阿尔弗雷德觉得那就像是一朵花。
苍白，病态；然而很美，如此美丽。
你不知道它何时就会凋零。
然而死亡是双方的，在最后一片花瓣落下的同时，也会带走阿尔弗雷德的心。
那张海报很美，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是当亚瑟确诊为晚期之后拍的公益广告。
在确诊之前亚瑟就同阿尔弗雷德分手，然而在确诊的消息传开之前阿尔弗雷德立刻搬了回来，不过是作为那间公寓的邻居。起初亚瑟拒绝阿尔弗雷德的帮助——同时他拒绝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在第一次发病突然住院之后，亚瑟却又迅速接受了一切——阿尔弗雷德依然不在这接受的范围之内。一直等到医院医生下了晚期通知单之后亚瑟才再给阿尔弗雷德打了电话，让他接自己出院。出院的同时将家门钥匙再次交给他。
“听着，不是让你住进来，只是怕我死后没人发现而已。”
阿尔弗雷德依旧住在隔壁。在接亚瑟出院的顺路他买了一束红玫瑰，趁着亚瑟系安全带的时候他向后座探身取过那束花。亚瑟盯着自己，随后碧绿的眸子停在玫瑰上，他说了句无聊，不过还是任由阿尔弗雷德将花塞在他怀中。一路上他们没有说话，确切说，当阿尔弗雷德首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被亚瑟伸手打开的电台音乐阻止。
电台里的男声与外面的阳光一样温柔：
There is no reason to feel bad
But there are many seasons to feel glad sad mad
It's just a bunch of feelings that we have
to hold
But i am here to help you with the load
亚瑟当时一定是流泪了，因为阿尔弗雷德记得玫瑰上根本就没有露水。
而现在，阿尔弗雷德用他隐约记得的调子唱了一句“You are one in a million.”亚瑟抬头，这次他们四目相对。“And I love you so.”世界上最美的绿色，阿尔弗雷德想，上帝，“Let's watch the flowers grow……”愿它常青：
“你不会死的。”
“……蠢货。”
“我爱你。”
这次亚瑟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又翻了一页。
Fin.
BGM & 歌词来源：Travis的Flowers in the wind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