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星团子的珊瑚礁

[高绿/微降赤] By My Side

By My Side


高绿主,降赤有

AU,死亡设定有。

文中将“なのだよ”表示为“唷”。

OOC不可避免,这只是我妄想的高尾和绿间和赤司和降旗。

所有人属于《黑子的篮球》&藤卷忠俊

BGM→https://

自己的珊瑚礁里就顺道废话一下整个脑洞流程:

首先主要是看了B站上一个关于绿间的七种发色变化的MAD之后……突然觉得绿间的头发,实际上会不会是随着年龄而改变颜色的,是个植物系的人,或者干脆就不是人好了。随着年龄发色变化:绿色→金色→棕色
赤司是个逆天的存在,文中我试着用言语形容了一下,希望各位读者们能够理解我那莫名的感受。
PS:那个七种发色变化的MAD里真的感觉绿间很适合宫地前辈的那种棕色!

接下来某天和基友讨论关于captain jack,因为有不死的体质所以只能够看着心爱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而死去。
PPS:据说torchwood比doctor who虐心程度更高QAQ[扯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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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My Side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高尾和成没有回答,而是向绿间真太郎伸出手,指尖顺着后者虽然浓密却并不柔软的头发,绿色的主基调,但是稍加细看就会发现其间掺杂了一些其他的色彩——浅金色,明黄色,棕色。

“小真,你并不适合金发唷~”

有些东西是永恒的,比如绿间粗糙的头发,比如高尾灿烂的笑容。

***

其余的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并不是是高尾第一次见到绿色头发的家伙。

不同于那些有着过分追求的年轻人头上造作的色彩,高尾第一次觉得绿色的头发居然也可以用浑然天成来形容。

就算是染发也极少会去选择的纯粹的深绿色。让高尾想起记忆中曾经误入的一片树海,那种清凉的绿色在夏日是难以抗拒的诱惑,等到高尾停下脚步冷静下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完全是或深或浅的绿色。

仿佛可以将人吞没的浓烈色彩。

“喂!高尾!漏人了!”

等高尾回过神来,篮球已经穿透篮网在地板上反弹两下,漂亮的空心球,有那么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整个球场上只剩下篮球和地板撞击的声音,而之后便是全场的惊呼与喝彩。

绿发少年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瞥了高尾一眼,推上眼镜,开始向着自己的半场跑去,高尾自己心中却如同经过万千波澜冲刷了一般,整个世界再次被一种颜色所吞没。

奇迹的世代,第一射手。

绿间真太郎。

***

绿间总是说是高尾主动跟过来的。

不过也有很多人告诉高尾,有时候当高尾不知去向的时候绿间的表情里总是有不安。或者当高尾再次出现的时候,绿间又会突然变得僵硬,推上眼镜,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眨眼睛,再努力做出毫不关心的样子。

无论听到哪种说法高尾总是会非常灿烂地笑,然后说:当然!

无论绿间的步调如何,高尾总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对于固执幼稚到偏执的秀德ACE兼第一傲骄,高尾的这种方式反而造成了一个完美的突破口——因为高尾的耐心永远在绿间之上,这是他保持完胜的秘密。

***

绿间盯着高尾伸出来的手。

高尾已经做好了被无视甚至被反讽两句的准备,现在的他没有勇气去抬头,脸上烫的厉害,完全不像是正常的那个自己。如果现在能够分裂出第二个高尾出来,恐怕会自己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到捶地吧。

这是高尾下定决心做的事情,虽然口头上高尾已经把绿间的豆腐吃了个遍,但真正体现字行动上高尾可以说是个矮子,或许正是因为在语言上太过于轻易,高尾非常希望能够通过行动让绿间认识到自己是认真的,又害怕被真的认为是轻浮从而什么都无法收获,甚至是惨败的负结局。这种希望和恐慌相互叠加成为一种会令高尾感到脸红的行动纲领,如果一定要打个比方,大概和诚凛篮球队所推崇的全裸告白是一个羞耻程度。

毕竟对方是曾经帝光的主力,奇迹的世代第一射手,如今秀德高校的ACE,绿间真太郎。高尾曾经认为遥不可及的那个人。

不过绿间并没有作出任何评价,高尾似乎是听到他鼻子里轻笑了一声,随后感觉到绿间那被绷带细细包裹的左手轻轻回握着自己的手,高尾惊讶地抬头,而绿间只是将脸别扭地转向另一边,故意避开高尾的视线。

高尾天生烂漫的性格导致他只要能够尝到一点甜头就会立刻兴奋地忘乎所以并且锲而不舍直到最终目的为止。

不过当然,别忘了,对方毕竟是可以被称为蹭的累代言人的绿间。

高尾等了一整年的时间才最终握上那只比他大了很多却冰冷很多的手,而吻上那瓣同样冰冷的嘴唇,高尾等了两年,这三年时间里他一直在告白,口头上的和行动上的,却极少得到回应。

但是当高尾偶尔能够在手上,肩膀上或者额头感觉到那个较常人低的体温时,他作为一个永恒的无神论者还是会感谢上帝佛祖等等那些他根本分不清的神明,或许还应该加上丘比特。

感谢你们,让高尾和成和绿间真太郎相遇。

***

高尾有一个秘密,绿间当然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不过高尾还是向他那独一无二的小真讲了这个虽然并不完整的故事。

讲故事的时候绿间奢侈地将自己的膝盖借给高尾用来枕脑袋,偶尔会伸手在高尾发间捋一捋——高尾的头发比一般男生要柔软许多,绿间很喜欢发丝从指间蹿过的感觉,像是夏天从树枝间穿过的阵风。

那是高尾十岁左右的事情。

那时候的暑假,高尾总是会跑到乡下的祖父母家中度过,农田和森林带来的才是真正意义上夏天的感觉。虽然身边并没有差不多年龄的人可以一起玩,但是高尾还是过得自由而快乐。

在夏天最炎热的日子里,高尾则会跑到树林中,任凭周边绿色的清凉逐渐冻结了炽热的空气,阳光被一点点剪碎,直到地上只剩下如同粉末的点滴,落在皮肤上也不再是烧灼的感觉。

那天高尾忘乎所以地继续奔跑着,仿佛有人在指引着他,一直到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现在他四周只剩下或深或浅,但都是一种颜色——绿色。

祖父母曾经告诫过高尾,从外面看森林对于人类而言似乎只是自然一般纯净的存在,不过在那禁忌的树海深处,人类却成为了最孱弱的存在。

在种种可怖传说闯入脑海之前,高尾却看到了与周边种种鲜活所并不相符的情景:在他前方几步距离,有一株孤独生长的小树,高尾跑过去比较了一下,他和它高度差不多,不过那株树却有着耷拉下来的枝干和叶片,颜色也是变得明显偏黄的绿色——大概就是在这样浓密的绿荫之下没有能够得到足够光照所造成的吧。

高尾当时所想的是,他能够做什么,这棵树,在它长大到足够遮蔽起一片天空之前,还不可以就这样没有精神!

高尾首先想起他书包里有半瓶水,那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别的,只是尽快取出水壶,把水均匀地倒在树根附近。干涸的土地吸收了水分之后滋滋作响。

还不够,高尾想着,他抬头,不过头顶上早就被一层接一层的绿色覆盖得严严实实。但是固执的高尾觉得,哪怕只是移开一些枝干,或许就能够为这棵小树带来一点点的阳光,这样就足够了。

高尾走向旁边的树。接着他又突然意识到:虽然树和树之间是存在着一定的距离,但是这棵小树和其他树之间的距离实在是远的不正常。

就像是,这些树在排斥这棵小树一样。

于是高尾觉得自己更加有必要去为这棵小树做些什么,他找了旁边一棵最容易落脚的树,费力向上攀爬着。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终于站在了一个分叉树枝上。

但是在他能够伸手去拨开重重浓绿的时候,高尾却突然觉得脚下一空,被地心引力向下拉扯着……

然后呢?

高尾总是想不起来之后的内容,因为在那之后高尾是被屋檐下的风铃声所惊醒,醒来后躺在自己房间地板上,祖父母也还没有回来。回到东京之后他对父母说起来这件事,他们起初也是有些惊恐的,不过当发现高尾身上什么异样都没有的时候他们却又非常肯定地认为,这大概不过是一场梦,而结局,或许需要高尾自己去再次展开想象了。

高尾没敢和祖父母讲起,他怕无比疼爱自己的长辈们会因此而将他禁足。

只是曾经在某些夏夜,一边吃井水泡得冰凉的西瓜,祖母一边讲起了一些本地的传说,其中一次的内容是:在人类无法接近的森林最深处有着树妖的家族,据说它们真实的模样和人相似,不过人眼中只能看到它们作为树的模样。

这令高尾想起那株孤独的小树,高尾想知道它怎样了,不过他再也无法找到进入那片森林的正确方法。

祖母补充道:而且成年的树妖们会尽一切方法将树海与外界隔绝。

高尾说:但是这样也未免太孤独了吧。

祖母将高尾下巴上滴落的西瓜汁擦去,点头:是的。不过,只要愿意,树妖就可以永远地活下去,作为一株树,在树海的最深处。而孤独,就是永生的代价。

最后夏天就这样过去了。夏日祭典上燃放完毕的烟花和吃干净的竹签一起被收拾进垃圾箱,河中的莲花灯也已经不知道漂去了多远的地方,高尾在帮忙拆祭典会场的时候正好是第一波降温,不知从哪里带来一阵风,有着完全不属于夏天的凉意。

高尾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会偷瞄绿间几眼,大多数时间绿间都仿佛在咀嚼这个故事一样作着思考的表情,偶尔他们会对上眼神,起初绿间是脸红的那个,不过几次之后高尾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偷偷盯着的家伙。于是,被称为轻浮的、没心没肺的高尾和成,终于在绿间的[偷偷的]逼视之下出现了脸红的迹象。

绿间详装淡定地推上眼镜:“我从来没有去过祭典唷。”

高尾依旧枕着绿间的膝盖,说不上柔软舒适,不过他确定他是唯一一个能够享受到小真膝枕的幸运儿,每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被自己独占着的时候高尾总是自己能够为绿间做更多更多的事情:“明年夏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你去我老家,这样就可以带你去看祭典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绿间的表情很复杂,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

绿间总是习惯性地过度思考,这时候他的眉毛会有些皱起来——高尾不喜欢这样的绿间,所以他挣扎着起身伸手触及绿间的额头,然后是嘴唇,吻顺着姣好的脸部弧度逐渐向下,一直停留在绿间的耳畔。高尾很满意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渐渐不再那么发紧,很自然地,高尾抱住绿间,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并不是平日充满魅惑甚至有调戏意味的声音,而是带着近乎是毫无压抑的快乐,用平日的语气说着他心里一直想说的话:“而且我还想让你见见我祖父母,见见我所有的家人,我打赌他们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当然高尾没有看见此刻绿间的表情。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是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

绿间也有一个秘密,高尾能够察觉到。因为绿间身边曾经存在一个赤司征十郎。高尾直觉地认为赤司,即使是威胁一般的存在,原因也绝对并不是恋慕的感情。

但是在某些方面绿间会非常依赖赤司,这种依赖与绿间对高尾的依赖有所不同,不过两者都是无可替代,也是无可交换的。

高尾每每对此表示抱怨的时候绿间的表情会变得不那么像绿间,不是躲藏不是否定也从来不加以解释。

绿间脸上就像是突然没有了任何神采一样地开口:“这是不得已的事唷,高尾,”绿间扭头,“与你无关唷。”

当说出“与你无关”这四个字的时候高尾会很想问为什么。不过几次之后高尾还是学会把这种感觉压下去,试着报以惨淡的微笑:“嘛,我懂了,小真。”

总有一天绿间会告诉自己一切的。高尾一直这样相信着。

每次高尾都会送绿间到车站:目的地是京都和赤司,两者都不属于高尾感兴趣的范围。

“早点回来。”绿间有禁止高尾在公共场合吻他脸部的规定,所以高尾只是握着他的手,在手背落下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我爱你,小真。”

绿间说了句多嘴,脸上有些极浅的红色。

车门在他们之间缓缓滑合上。

在车开走的时候高尾觉得绿间在微笑。

不过无论如何,绿间总是回到他身边的那个。高尾已经在期待当绿间回到家关上门的时候,总是会从背后抱住自己。

那个时候的绿间体温总是低得可怕。有几次高尾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颤抖,不过他还是选择安静地等着背后的那个人收拾好情绪,恢复为平常的绿间真太郎,对自己说:“我回来了唷,高尾。”

高尾会转身埋进绿间的胸口:“欢迎回来,小真。”

***

赤司放下最后一颗棋子:“所以说你究竟是过来干什么的,真太郎?”

时值入秋不久,京都的红叶正盛,游人如织,但是这两个人居然放着好好的景色不欣赏,反而坐在房间中央整个下午整个下午地对弈,就像是在中学时代篮球准备室里的那样。与那时候相比,现在两个人的模样与当时也都并无太多变化,最多也只是当时的俊美少年开始有了俊美青年的影子。

绿间叹气:“再来一局,这次不会输了唷。”

赤司知道绿间有时候也需要逃避。一切的起点在绿间身上,起初赤司觉得绿间在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不过这几年绿间的语气和表情都和过去有所不同。

当初那个听着赤司讲着自己故事的幼年树妖,现在看上去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

虽然按照树妖的年纪,二十不过是个最开始的开始。

“如果是高尾的事情,恕我无法帮忙。”赤司摆上第一颗棋子,“和他成为命运共同体的是你,我只能看着你们,无权插手。”木质棋子和棋盘接触而清脆地发响,“不过有的时候还是觉得,我其实才是最残酷的那个,因为提供可能的源头也是我。”

“问题不在你身上唷,赤司,我有资格说的只是谢谢你而已。”

赤司嘴角弯起最浅的微笑:“第一次听到你说谢谢,真太郎。听上去我就像是那些满足了心愿之后的人们会去随意膜拜感谢的偶像一样。”

“和他们不一样。我非常确定我要感谢的对象是你唷。”

“那高尾呢?”

棋子被稍稍过度的力道按在棋盘上,如果绿间选择沉默,赤司是不会过度追问,于是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棋子代替了对话内容被两人小心地移动着。

列车快要进站的时候赤司叫住绿间:“高尾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知。”

“如果他能发现的话。”绿间迈进车厢。

“如果他发现的话,你又该如何?”

提醒关门的警报声代替了绿间的回答。

“真太郎。”赤司挥手,最后的几个字却没来得及听清。

那之后绿间没有再见到赤司,所以他后来推测赤司想说的是不是さようなら之类的话。

不过他确定的是,在东京站,无论多晚,总有个黑色头发的男人在等着他。

高尾坐在室外冰冷的塑料椅子上缩着身体,脑袋歪着似乎在小憩,脖子上散乱地系着曾经是某日天蝎座幸运物的天蓝色围巾。晨间占卜里只是说蓝色围巾,不过绿间一眼看中那条,颜色和高尾的眼睛很衬。

绿间看了他许久,最后将手放在高尾脸上,感受到此刻两人差不多的体表温度。

高尾醒来,疲惫地笑着说了句“小真”,他天蓝色的眼眸是绿间见过最完美的存在。

***

绿间睁开眼睛,高尾就在他枕边,正在盯着自己。

“怎么了?”

高尾把脑袋向绿间胸口蹭过去:“我梦见你变成一棵树了,小真。”

绿间很平静地回了一句:“真是荒谬唷,高尾。”

高尾在绿间怀中颤抖着轻笑,于是绿间将手臂环在高尾的背上。高尾继续说着:“我梦见小真你的头发从绿色变成金色再变成棕色。”

绿间抱紧了怀中人,没有说话,在有些事情上,他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但是在另一些事情上,绿间可以很好地掩盖过去。前提是只要不让高尾看到自己的表情。

即使高尾总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不过小真一点也不适合金发嘛。不过总觉得小真棕发的样子却意外的很漂亮唷。呐,小真,染发去吧。”

“不准自作主张唷,高尾!”

高尾从绿间胸口抬起头来,两人再次对视。高尾伸手去触碰绿间的头发:“你的头发一点也不柔顺,小真。这点一直让我非常意外。”

“不喜欢选择无视就可以。”

高尾嘴角上扬着好看的弧度:“我并没有说我不喜欢唷,小真。”

吻落在绿间并不柔顺的头发上。

这样下去只会陷入失控的沉沦。不过绿间并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愿。绿间的体温比高尾低,他很喜欢高尾将自己的体温传达给自己的感觉。

这样才能让作为人而活着的感觉更加真实一些。

绿间一直想对高尾说,他正是因为高尾才能够像这样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

***

绿间很少进厨房。

他必须尽量避免任何受伤流血的事情,否则任何人都会看到他体内流淌的并非常人的殷红液体。

篮球队的时候他选择当射手而非选择利用身高强行打内线的一个很大原因就在此。

不过高尾会把绿间赶出厨房的原因在于绿间做的饭菜真的很难吃。

不过当高尾生病的时候绿间还是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熬一晚白粥煮几个鸡蛋。煮鸡蛋的事情他已经向黑子哲也多次讨教,已经足够尽人事所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了唷。而且在经过几顿白粥煮鸡蛋的关爱(摧残)之后高尾一定会非常快的好起来。一方面再这么病下去小真只会越来越惊慌一方面在这么吃下去高尾自己也一定会因为味蕾受折磨太深而先行而去的。

每次高尾生病都会让绿间非常紧张。大概也就在这个时候高尾能够借机行使一下他的任性机会。不过看到几乎都已经是忧伤小狗眼神的绿间,高尾还是无法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

高尾在想,绿间眼中的自己是否也是这幅光景。

***

这天高尾躺在床上虚弱地说着都怪自己硬撑着在雨里骑车。当然绿间知道高尾会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给自己送来今天的幸运物。

事实上高尾已经烧了两天,而且体温一点也没有退下去的迹象。

绿间握着高尾的手一遍遍重复说着不会有事的唷之类的话,高尾觉得这次绿间有些太夸张了,反而试图去安慰绿间。

绿间给高尾准备了经典的白粥加煮鸡蛋,不过这次比较贴心地在粥里撒了盐放上几块高尾最爱的泡菜,绿间还主动帮高尾剥开鸡蛋递给高尾,高尾咬了一口,嫌太烫,决定自己用手拿着慢慢吃,结果手也被烫了。绿间非常抱歉地把这堆滚烫物从床上搬走。最后绿间跑进来的时候拿来了天蝎座的幸运物(松果)放在高尾床头,高尾没有立刻准备睡觉,他靠在床头看着绿间。

“怎么?”

“小真一点都不怕烫,好厉害!”

“你烧的又不厉害唷。”

高尾憋笑着摇头:“小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对吧?”

绿间想起赤司说过的话。

高尾或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无知。

虽然他并不大可能拥有当时的记忆。

并不大可能并不意味着绝无可能。

在放任自己的思考范围延伸到最可怕领域之前,绿间扶上眼镜:“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高尾没有回答,而是向绿间伸出手,指尖顺着后者虽然浓密却并不柔软的头发,绿色的主基调,但是稍加细看就会发现其间掺杂了一些其他的色彩——浅金色,明黄色,棕色。

尽管绿间一直很小心地不让头发中这些异样的色彩露出来,但是这几天全身心投入在高尾身上,绿间对自己也疏忽了。

暴露一切的色彩。

“小真,你并不适合金发唷~”高尾的笑容还是和过去一样灿烂,“这几天一直在做很奇怪又很真实的梦,因为太过于奇怪和真实,所以现在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小真呢,不过现在的我更想睡觉,所以等我醒来的时候小真一定要在旁边等着,因为,我真的有很多问题。”

“等等高尾,你梦见了什么……”

“小真……和我……”

高尾的声音一点点减弱下来,直到被不甚均匀的呼吸声所代替。绿间把毛巾从高尾额头取下,在他唇上一吻,滚烫而令人不安的体温。

绿间走到门外,打通了赤司的电话。

电话在最后一秒接通。

在绿间开口之前赤司已经开口:“的确,就如同你所担心的一样,就是现在。所以,是不是也应该说不用担心了。”

“请……”绿间深呼吸一口气,赤司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能够求助的对象,“请帮帮我,赤司。”

这是绿间第二次对赤司开口求助。第一次的时候高尾在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呼吸,这次,高尾还在呼吸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个即将跑完发条的时钟一般突然停止。

***

父母说过,就当那只是一场梦,如果结局也能在梦中出现就好了。

高尾用过很多方法,甚至包括同学间网络上传递的一些可笑的所谓的催眠术。不过即使有着相关的片段,但总是在脚下树枝折断的时候便宣告终结。

在进入篮球队之后每天被训练得倒头就睡的高尾也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那种适合做梦的种类。一夜无梦会让他第二天更有精神去接受又一天的魔鬼训练,训练成果多一点也就意味着他能够多让绿间注意到自己一点。

不过这两天……

自从这次持续的发烧之后,高尾变得多梦,虽然都是短小的,片段式的故事,却也大多发生在幼年时候的乡间。

就像是一台破旧的放映机,正在断断续续地播放着故事。

本能地觉得那个故事或许是关于幼年的事件,所以高尾只是等着,睡着,做梦,然后醒来,开始试着将那些内容整合起来。

虽然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看到绿间拧紧的眉毛,此外绿间会告诉自己,不要再睡了。

高尾知道,绿间在害怕。高尾知道,他必须不让绿间感到害怕。

但是高尾也在期待那个梦境的结局。所以他会像平时一样对绿间笑着、吻着,甚至逼自己多吃一点——尽管稍微吃多一点胃里面就会翻江倒海一般。不过至少表现出食欲和愿意休眠的状态就等于告诉绿间:高尾和成他正在好转。

这样高尾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睡过去。

熟悉的树枝断落,而梦境并没有就此结束的趋势。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不如说,太真实了。就像现在的高尾的确正在坠落一样。

不过高尾第一反应并不是糟糕,要落地了;而是,糟糕,不会又要就此醒来了吧。

但是在梦中的自己向上方树枝伸出手的几乎是同时,他的后脑磕到了坚硬的地面。

连疼痛也太过于真实了,高尾觉得自己一定是疼得泪眼婆娑,他想伸手去碰碰脑后,也不知道那里是否碰出了一个大包。

但是他无法动弹。

没错,是梦。

现在的高尾只不过在在梦中体验到了真实感受。另外,高尾脑海里开始出现一些破碎的想法。例如他就会这样死去吗?……父母该怎么办,祖父母也是……不应该这样的,高尾和成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丢下家人就死在这里呢?

但渐渐的,这些脑海里的声音低了下去。

一直到身边只能听到风略过树海的声音。即使在那样炎热的日子里,这种声音还是会让人有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感觉。

高尾想知道自己是否也是起了鸡皮疙瘩,因为他感到冷。他试图抬手,并没有成功。

现在高尾真正感到恐惧。大概是第一次,他想从这个梦中醒来,他突然觉得,或许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能够醒过来,就可以避开接下来的内容,就可以又活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生机地躺着,思考着。

又能思考多久呢?

高尾是个非常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灵魂鬼怪神明的存在。虽然这并不妨碍他会在考试前临时抱佛脚或者感激丘比特逮住了小真。

高尾试着说话,声带却并不配合。他一直睁着眼睛,却并不觉得眼睛有酸涩的感觉:他的身体并不听命于他。

身边开始出现一些风声之外的声音,起初还是含糊的,但是逐渐,高尾听见了其中的抑扬顿挫。

因为无法扭头,高尾也并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不过至少那个声音在向自己靠近。

“想救他吗?”

救……我吗?高尾几乎想要欢呼一下,身体却瞬间将他打回植物人的原形。

“我……我该怎么办……赤司?”这次是一个陌生小孩的声音。

高尾脑子轰的一声:赤司?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声音现在想来的确也像赤司:平静因而可以说是温柔的,却有着令人不可否认的强势态度。但赤司的下一句话让高尾真正脑海一片空白。

赤司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绿间。”

绿间,要来救我了……高尾觉得他应该像平时那样立刻一个打挺起来给对方一个拥抱,然后说着自己只不过在装死开玩笑而已而你这家伙居然还真信了实在是太好笑了唷。

高尾在脑海里想着自己大笑而绿间非常愤怒地扭过头去的样子,他无法动弹,所以相反的,只是从心里很深的地方,开始向上翻涌着或许是情感的东西,高尾觉得眼角开始有些疼痛,应该是睁眼时间太长的缘故。

“请告诉我怎么做唷,赤司。”

曾经口癖无论怎么听上去都让高尾想笑,现在却完全相反。

“首先,我要取走你作为树妖的灵魂。”

绿间停顿许久:“没问题唷。”

“然后,作为你放弃作为永生的妖物的代价,你会拥有成为另一种有限生命的机会。”

“这些你对我说过,赤司。”

“那么接下来,你需要一个灵魂,这是作为永生的妖物所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那我究竟怎样才能找到一个灵魂?”

“就在你面前。”

脚步声,高尾听到有人走向他,应该是他的小真。

一抹不健康的黄绿色,高尾想起来那是先前那株几乎快要枯死的幼树的树叶颜色,放在年幼的绿间真太郎头顶上,违和感让高尾非常想笑,以及想哭。

醒来后一定要告诉绿间,黄色系不适合他。

绿间伸出手,即使是个孩子,手掌漂亮的骨骼形状已经出现。他的手似乎是放在高尾的胸口:高尾感觉不到,他只是这样告诉自己。

“你说的是,他?”

“他叫高尾和成。”

“高……尾……和……成……”绿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又合起来念了一遍,“高尾和成。”

“对,在他的灵魂完全离开之前,你如果能够握住,就或许能够利用他的灵魂,或者说,利用他原本可以生活到的年岁,代替他活下去。”高尾看到绿间抬头想要说什么,赤司立刻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一个人活下去的话,大概能够活到五十岁左右。”

也就是说,高尾自己原本可以活到五十岁吗?这个念头诞生的同时他们监督的脸也浮现出来——大概就是那个样子吧,高尾只希望自己五十岁的时候至少不要出现太多白头发。

不过五十岁,终究是个太遥远的概念。

绿间目光已经回到自己身上,他正在盯着高尾的脸,那种专注的表情让高尾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他并无法做出任何回避的态势。

所以他也这样盯着。两个人几乎是要穿透灵魂的目光。虽然这说法放在绿间身上没错就对了。

“如果,我想要高尾和成继续活着呢?”

“只让他一个人活着是不可能的,作为命运共同体,你们倒是可以分享这份年龄。如果成功的话,每个人获得一半的寿命,不过数值只会向更小的方向偏差,我并没有太多经验,所以并不能向你保证,真太郎。”赤司迅速给出答案,如同他早就思考到这一步一般。

“我同意唷。”

赤司并未给出答复,所以高尾看到绿间近乎是焦急地吼了一声:“赤司,请让我和高尾和成都活下去。”

“好的,真太郎。”

现在高尾真的是可以闭上眼睛了,他只是觉得很放心:绿间来救他了。就在他已经不是他的时候。现在他终于部分夺回了这具身体的所有权,虽然仅限于能够让眼睛闭上,安心地让眼泪流出来。

周围树海的声音越来越小,四周开始进入死一般的寂静。一直到有个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高尾和成?”

听到赤司的声音,高尾睁眼。绿间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他上方的异色瞳只能属于唯一的一种可能。

“你正在做梦,高尾和成。”

“我知道哟,赤司君。”

“不过那些梦都是真实的,是作为灵魂的你所看到的部分。”

“你是说,我当时已经死了吗,赤司君?”

“没错,高尾和成。”赤司从高尾身旁后退一步离开高尾视线,高尾试着坐起来,但是身体疲倦得无法起身,“作为已经死去的你而看到的东西,在你正常活着的时候是不可能被察觉到。”

“你这么说,总觉得好像我马上就要死掉一样啊。”

“没错,你很快就会死了。”

高尾停下来细细算了算自己的年龄:“切,你好像私吞了我好几年的岁数啊。”

“抱歉,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你这样的态度非常不妥,毕竟相比于应该死在9岁的你,我给了你又一次活着的机会,对此你应该感到满足。”

“哈哈,但是你一旦能够提供机会的话,就别乖别人对此感到贪心嘛。”

“所以说,即使绿间并不表示过什么,但我也觉得最大的过错在我身上。毕竟是我给了你贪婪的机会。”

“切,这样总觉得好像我并不是那个想要活下去的人一样。”

“不过你当时并没有选择的能力,这是个事实。”

“ACE大人的选择我永远双手赞成唷。”高尾说着,同时将双手夸张地高举着。

赤司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绿间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反之也成立。”

“我是说真的。在此之前,他听了我讲述四处行走所经历的故事之后,希望也能够走出去,但是作为树妖,他的存在只限定于树海的最深处。当时我以为他不过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而已。直到我再次进入树海的时候,发现他正在被族人惩罚。那时候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高尾还在努力想要起身,这时候赤司扶了他一把,并且帮助他靠坐在一棵树下。

“我遇到小真是更晚的时候了吧。”

“我,可以预见未来。”赤司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高尾困惑地看着赤司,赤司只是抬头看着别处:“或许我应该对此道歉。不过当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能够拯救绿间真太郎。”

“我不明白。”

“单凭人类的力量,连树海的边沿也无法靠近。”

高尾似乎又听到了那天,追着成为越来越细碎阳光的自己的脚步声,以及树林深处风拂过树梢的声音。

一切都毫无阻拦,甚至可以说是什么在领着高尾向树海最深处奔跑过去。

越来越浓烈的绿色,似乎正在将人吞没。

难怪会走到绿间身边。一切都是注定的。

“命运唷。”高尾还以为是绿间在这么说,不过听声音是赤司,“是的,我看到了你,和你未来的命运。你会因为绿间而死在树海的最深处,但绿间他会救你,半是出于他自身对于自由的渴望,半是出于对你的感激。”

“感激?给他浇水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很在意真太郎?”高尾摇头,“在树海间穿行时,所有的树妖都避开我,唯独真太郎径直向我走来,向我询问了许多。起初我以为他只是出于年幼的好奇,但是我发现他也是非常孤独的。作为树妖数万年才会偶然出现的一个幼年个体,长辈对他自然是宠爱有加,但更多的却是希望真太郎能够继续和他们一样作为树妖孤独地永生,他经历的是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在那个年纪,相信我,高尾和成,即使是不同的个体,但在幼年的时候都不应该就接受如此的压迫。真太郎虽然表面上是个非常顺从的孩子,但内心,他一直希望能够走出去,他想寻找自己真正的命运。而正是你。”赤司目光回到高尾身上,“你的举动,虽然我并不会推荐那样不要命的行为,但正是从你身上,绿间突然意识到了他还是有着其他的选择,而且是必须做出其他的选择。可以这样说,是你让真太郎想要活下去。而真太郎也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

“可是……”

“你知道,当我第一次去看望接受惩罚的真太郎的时候,他说,死亡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人。但是你的出现,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冲动。”

高尾张了张嘴,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不明白。”

赤司并没有继续就此解释,他只是淡淡地说着其他事情:“那之后真太郎就很希望能够见到你,不过他又担心,毕竟在此之前你们根本连面都没有真正见过。他在想着能够和你见面的方式。我观察了你一阵子,高尾和成。那个时侯你刚刚开始打篮球,所以我建议真太郎也这样做。”

“诶~我可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小真迫切想要见到我的心情啊。”

“因为真太郎他必须要尽他最大可能让自己自然而然地存在你心中。他只是在尽人事而已,而他等待的是你看着他的眼神。”

高尾愣住,却笑了:“哈,居然是这样。”高尾真的一直以为这样尽人事的只是他自己而已,“一想到小真也是那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努力着,真是可笑至极。”高尾笑着,胸口紧绷着发痛。

“那场比赛之后绿间在更衣室里一直待到下一个队伍需要更衣室为止。因为他害怕立刻看到你,真太郎害怕你认为他是故意想要靠近你的。”

“其实如果小真坦率些的话我觉得我会更开心。”糟糕,真的是太开心了,高尾觉得胸口几乎要炸开,这样其中所有的苦涩和喜悦会混合成为最美妙的色彩。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高尾和成?”

“不如说是远远不够吧。”

“如果当时就能知道你竟然如此贪心,或许我会在给予你生命这件事情上加以三思。”

“哈哈,那可要感谢你当时的冲动了。”

“冲动……的确呢。”赤司斟酌着开口,“高尾和成,你,本可以活到五十多岁。当时我看到了你的两种未来,一种,是你就此牺牲,真太郎救了你,和你分享及其有限的生命;另一种,你会一辈子都不知道绿间正太郎这个存在,但是你会活到头上出现白发的时候,但是你依旧会有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生活。我不敢断言那种生活是你更珍视的。说实话,当时我所想的只是如何能够拯救真太郎。”

“你的选择一点也没有错唷,赤司。而且,”高尾仰靠在树干上闭眼,再睁开,“现在的我是完全无法想象没有小真的生活唷。”

赤司的神情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溺爱的孩子一般:“今天就到这里,高尾和成,绿间打电话过来了。”

“很高兴他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找到你。”

“不,请相信我,真太郎在需要的时候,第一个寻找的永远是你。”赤司最后微笑着转身,“如果可能,请在稍后醒来,你们需要一个更加正式的道别。”

“我会的。”高尾回答着,身体开始疲倦发沉,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安,不过他听到赤司在他脑海里说话,他说,在梦中睡过去,这样就可以在现实中醒过来。

于是高尾闭上眼睛,开始试着让睡眠占据他的脑海。这样等到他再次睁眼,就可以看到他的小真。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不过是小真的话,还是要好好道歉才是。

***

绿间握着手机,硬塑料壳边角和皮肤并不舒适地接触着:“求……求求你,赤司。”

“怎么了,当时那个‘不自由宁毋死’的年轻人?”

“当年,我是一个人,我一直,我只是,真的很羡慕你,与其在树海中孤独地活上一辈子,倒不如去跟随你,我真的没有想过等待我的会是族人的惩罚。当时所想的也是还不如就那样死去。”

赤司知道此刻他不必再说什么,所以只是在电话那头静静听着。

“但是高尾他,高尾他却希望我活下去,虽然不知道当时的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拯救我的事情,但是也是从那个时侯开始,我觉得那样就很好,那样两个人有限地活着,也比一个人永久地存在着,要好得多。”

“你也说过了,是有限地活着。”

“可是,我希望高尾他,至少高尾他能够……”

“真太郎,没有人可以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你……”

“我只是当时在你的身边,只是按照你的想法,真太郎,而做出决定的却是你。”

“……一定可以的。”

赤司叹息:“那么,真太郎,你后悔你当初的决定吗?”

“我……不知道……”

“你后悔吗?”

“我不知道,赤司。因为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遇到高尾的生活,我或许已经死了,或许像死了一般活着。”

“……我知道了。”

“你知道,怎么救高尾了吗?”

“不,我知道你的想法了,至于结论你也清楚的不是吗,真太郎?”

绿间没有再说话,赤司也是。

片刻之后,绿间开口:“高尾他好像醒了,那么,再见。”

绿间把手机放在餐桌上,他需要给高尾一个更加正式的告别。

***

高尾并没有完全醒来,只是微微睁开眼睛。

绿间趴在高尾床边。

“小……真……?”

“我在这里。”

“和我说话。”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高尾虚弱地笑着:“我现在忘了,所以先放过你一次。所以换你给我讲故事,小真。”

“想听我头发的故事吗?”

“嗯。”

“我头发天生就是这样的唷。不过刚出生的时候是黄色的,一直到吸收了足够勒克斯的阳光之后才会变为绿色。”

“哈哈,小真你这么一说好像韭菜豆芽一样。”高尾几乎是在目前他这个身体的极限上最大程度地笑着。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唷。”绿间把脸扭到另一边,“而且太阳光照射越强就会越绿。”

“那你压在下面的那些头发是不是黄的?”

“……我并不是这样的情况唷。”

“也好,我觉得小真的确不适合金发呢。”

“等到我变老的时候,头发会逐渐变黄,最后变成棕色唷,就和你们头发由黑色变为灰色直至白色一样唷。”

“诶……超想看棕色头发的小真的说。”

绿间心底涌上一阵可以说是温柔的情感:“你看不到的唷,抱歉。”

“小真你又作弊。”

“因为我只有死前才会变成棕色头发唷,而我,注定会比你晚死唷。”

“那么,就让我努力再活的久一点,久到你之后吧!”

“乐意至极唷。”

高尾闭上眼睛:“呐,抱歉,但是我现在又开始困了,小真。”

“我知道,高尾。”

“最后也不能叫我的名字吗?”

“……和成……”

“嘿嘿,明明说的这么顺口,为什么一定要害我等这么久呢?”

“如果一直说会厌倦的唷。”

“切,你有厌倦我喊你小真吗?”

“……”

绿间有被叫过自己的名字,被唤过那个孩子,被斥责为家族的败类,但只有这个家伙,记忆中就一直在喊自己“小真”。变着语调不知疲倦地喊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把绿间曾经背负着的那些标签统统撕扯掉一样。

“小真!”

“你很啰嗦唷,高……和成。”

“嘿嘿~”高尾忍不住笑了出来,但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太多的动作。

“对了,小真,你现在的头发变成金色的了唷。我不喜欢,请立刻剪掉,或者染掉。”

“很快我就会妥善处理好的唷。”

“不就是弄个头发拜托你不要用那个黑子一样正式回答的口气嘛。”

“你喜欢什么颜色,和成?”

“嗯……橙色。”

“……我是说头发唷。”

“……开玩笑的啦,小真当然是绿色。还记得我初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的头发吸引住,几乎是完全移不开目光呢。当时就觉得,一定要让你注意到我,一定要站在你身边。”

“我一直……注意着你,我一直在你身边唷。”

“嘿嘿,也是呢。话说,真的想看看棕发的小真,总觉得会很漂亮才对!”

“你可以拿我的照片自己ps去唷。”

“切……没真人有感觉啊。”

“我也……想看到白发的和成唷。”

“啧,好讨厌啊,小真!一想到我满头白发的样子我就想发疯!我真的不想变得那么老啊!我才不要又老又丑又皱缩成一团然后就这么凄惨地死掉呢。”

我也不想你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死掉,和成。

绿间没有说出口。

高尾的头发还是漂亮的纯黑色,与他们在森林中初次见面一样。

too young to die

绿间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哪怕当初,在同族人斗争的时候,在被族人进行惩罚的时候,在已经濒临死亡的时候,绿间都未曾如此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但只有高尾。

只有高尾,是他想要拯救却最终未能拯救的。

高尾又说了些什么,近乎呓语,随后安静下来,绿间起身去给他倒杯水。

在回来路上经过洗手间的时候,绿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棕发的绿间真太郎。

杯子从手中落下,砸在地板上溅开一地的水和碎片。但是绿间完全没有在意那些。

高尾已经没有了呼吸。

绿间将手指在高尾鼻子前试探了多次,他告诉自己,或许只是太微弱了而已或许高尾正在对自己开玩笑,他应该摇晃高尾的身体直到后者忍不住放肆地笑出来。

不过心跳不会骗人。

绿间抱着这个他喜欢也喜欢着他的人,已经无能为力。

尘归尘,土归土。

绿间知道他很快也将离去。但是与高尾不同,绿间所要面对的只是灰飞烟灭,而高尾,人的灵魂会让他有机会在许久之后重新获得生命。

如果现在赤司问绿间是否感到后悔,绿间会说:“不,足够,已经足够了。”

他现在非常疲惫。在将自己的生命彻底交出之前,他经历了一切,所以他会非常疲惫,却也是带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那么……

绿间不知道即将迎接他的是什么。

希望黑暗背后还有着一些其他的东西。总有什么能够走得比黑暗更快一些,这样或许就可以带着绿间和高尾逃离。

即使这只是妄想。

绿间躺在高尾身边,握着他的手,确确实实地感觉到呼吸和心跳正在停止。

疲惫的绿间已经无法逃离黑暗的速度,所以只能看着眼前被点滴吞没。

随后是他的整个世界。

***

“至少高尾说对了一件事。”赤司向前推了一颗棋子,或者说,奇子。

绿间皱眉,局势瞬间扭转为对他非常不利的方向,语气也有些烦躁起来:“什么?”

“你不适合金发。”赤司一脸安定地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表面的蒸汽,“完全不适合。”

绿间试图让自己淡定下来,不过紧皱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当然,那是黄濑的颜色,只能是他的颜色唷。”

“你有没有想过再变回原来的颜色?”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唷。”最后绿间还是选择了那仅有的,却也是只能通向失利的一步棋。

“你说的没错。”赤司一记绝杀,又一局毫无悬念地结束了。

绿间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最后一班车半小时之后开走唷。”

“你知道,如果你想留宿我永远都不会介意。”

“和成会介意唷。”绿间穿上外套。赤司起身,将绿间送到门外。

现在已经是秋天,绿间的发色也随着季节变成了金黄。

嘛,他本来就是棵树。

不过赤司还是更喜欢满头绿发的绿间,那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说实话我对于你棕发的样子很感兴趣。”赤司颇为狡黠地笑了笑。

绿间也回了他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抱歉,那是仅和成可见的内容唷。”

“即使是最后也不可以吗?”

“因为是最后,所以才不可以唷,而且,你不是有一个棕发在身边吗?”绿间说着,车门关上。最后绿间又说了什么,但是被列车开动的声音所掩盖。

后来赤司再也没有见到绿间。所以他猜想绿间当时说的是不是さようなら之类的话。

不过赤司确定的是,在列车开走的时候,绿间身边站着一个个子较矮的黑发青年。而就在绿间和黑发青年拥抱的时候,他的头发又变回了原先的深绿色。

赤司可以听见夏风掠过树海的声音。

***

赤司从这个诡异的梦中醒来。

近乎无云的天空,树荫,和某张普通到几乎融入任何一堆人中就会消失不见的少年的脸。少年脸上是一种平静的温柔。

赤司再次闭上眼睛。现在的风声会让他想起很多,不只是绿间高尾,还有长久以来,从他周围走过却也最终离去的人。

“怎么了,赤司?”降旗用指尖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刚刚你笑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

与赤司征十郎不同,降旗光树只是个最普通的人类。但是赤司遇到了这样平凡的降旗光树,而且是无可自拔地喜欢上了这样平凡的降旗光树。

赤司觉得这或许是幸运的。

虽然有太多时候并不能待在降旗身边,但是当赤司需要的时候降旗总是会出现,并且从来不多问什么,他们会彼此交流着言语和身体,却从来不曾奢求更多。

尘归尘,土归土。

不过,能够与心爱的人共同死去,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对现在的赤司而言,他只是在尽力记住降旗的模样,降旗的话语,降旗的身体……降旗的一切。

这样,等到赤司在走过这太过于漫长的一生,终于可以迎来死亡的时候,或许他也就可以在走马灯一般的回忆之中看到这个在此之前就已经消逝的,再普通不过的生命。

永远是不公平的,对赤司来说,降旗的存在将最多不过是百年不到的事情,但对于降旗来说,赤司是他的一生。

所以至少,赤司希望能够让心意传达给面前的降旗。

赤司睁开眼睛:“你的头发,很漂亮。”

“诶?”降旗非常惊慌地用手碰着头发,马上就要习惯性地说出一些不会让赤司感到满意的话,所以赤司提前阻止了他,只是伸出自己的手,与降旗十指相扣。

赤司另一只手抚上那头柔软的棕发:“很漂亮,光树。”


fin




最后废话几句其中的设定,整个人、妖、非人类之间交集的大概流程是:

在树海中云游的赤司遇到孤独年幼的绿间,赤司的故事让绿间对外界产生向往,遂反抗族人,被族人进行惩罚,而绿间不屈服的个性注定他会被惩罚至死,这时候赤司的预测能力让他发现附近高尾的存在,为了拯救绿间,赤司将高尾吸引到树海之中,死亡虽然是意外却也是注定所以赤司也不能插手,绿间可以选择一个人独享高尾原本的生命,但是他选择了与高尾共享,所以两个人平分了高尾五十年左右的生命。

写完都觉得bug太多orz

各位看官请不要大意地拍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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